一别三载

婉拒一切为开车而产生的欧欧西。

独家记忆

终于憋出了一发完结。

私设如山,cp许起。在原剧情发展框架内脑出的,高中生起哥和小教授谈恋爱的故事。因为年龄差有一定私设的性格差距在内。

许教授的过去包括一些Black Swan的内容都是我编的,官网打脸那就打吧我脸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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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早上九点,从树梢的缝隙透下些不太明朗的光。公园整体的选址并不太好,在市区边缘,简简单单一条红白的警戒线,另一边则是拆了一半的废弃建筑物,遍地的瓦砾和尘土,于是便显得荒凉而衰败,像被遗忘般,孤零零立在繁华城市的犄角处。


白起不止一次注意到那个坐在长凳上的人,他常带着本黑皮的厚重书籍,一副温和谦虚的模样,像是画框里走出的人。那画上应该搭配着八角亭和石台,然后身着衬衫的青年对着镜头带着困惑的笑意。白起被自己没什么逻辑的想象拉去些许注意,他尝试着让思维放空,从而再度投入到训练中时,对方却已注意到这短暂停留的目光,并朝他招了招手,像是多年重逢的老友一样,微微扬起唇角。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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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每天都起的很早,这是一个于学校其他人来说无关紧要又无人知晓的秘密,毕竟他到达学校的时间都很晚。通常是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结束,在那个二十分钟的修整课间内,大名远扬的学生混混挎着单肩包,在别人刻意的避让下走进教室。


他孑然一身,尝试把自己隔绝在所有人之外,好像这样就能减少点什么不必要的重负。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或多或少影响到,他就那样坐在座位上,有时候也会写写画画记着笔记,但更多的时候对着窗外是发呆。每隔那么几天他会被街边的混混拦住,在混战结束后将衣服上的尘土尽量清理掉,但淤青和疤痕则会停留那么几天,只是白起本人选择性无视了这些。


他就是在那样的状况下第一次被那个长椅上看书的人搭话了,对方的面上带着探究与好奇,他甚至便凳子的另一侧挪了挪,是再明显不过的邀请。高中生在原地沉默了至少有一分钟,他生硬地回了句早上好,但没有坐下的意思,甚至还带着明显的疏远,只是对方却明显被这刻意为之的冷漠态度所逗到,而选择了更加直白的方式。


“你已经在这儿锻炼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顿了顿,同时把书反盖在了腿上。

“不过来坐坐么。”


这当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毕竟他天天准时准点杵在那里,从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偏僻的小公园。他并不知道对方偶尔会将视线从书中转开,并用颇含深意的目光望向他,再不着痕迹的挪开,只是一味闷头做些自己的事情,似乎不曾外界所干扰过。而此刻他也只是呆在另一侧,有些拘束的坐着,像是在遭受刑罚一般完全不愿意开口。


“锻炼的人很少会来这里。”

那人开口道,他将手抬过头顶,艰难穿过树枝缝隙的光再度遇到阻碍,在青年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随即转头看向白起,仍旧是方才打招呼时礼貌而温和的笑容。“毕竟这里太安静了。”


—— 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没什么不好的。”


白起似乎是还想回答些其他什么,电子表的闹钟却响了,骤然打破宁静的是急促的嘀嗒声。他重又挎上了包,将本来的回答作为结束语。高中生并不擅长交谈,白起在迎上对方的视线时如此想着,对方却并没有被忽视或是怠慢了的不满。


“这里以前只有我,算是我一个人的地方。”

对方慢悠悠的说着,隐约有一丝逐客令的意味在。他停顿了足够久的时间,白起提着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时的目光也稍染上些冰冷,对方似乎终于卖够了关子,像是享受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乐趣,他半眯起眼睛,终于接下了剩余半句话。

“但是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了。明天见。”


对方这次没理他。

“我叫许墨。”
他将声音放大了些许,同时心情颇好的将书再度摊开,意料之中他听到了对方似乎不大情愿的回复,手指按上了手机的按键。


“白起。”

许墨必须得承认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接近。他的手型很好看,按键的速度也很快,在送信完成后他轻轻舒了口气,后背靠在长椅坚硬的板上,等待着回信的送达。


他的能力还不太稳定,像只狂暴的野兽被收束在脆弱的锁链上。手机轻微抖了一下,暂时的资料并不算多,他们目前的行事还不敢张扬,自然也不能越过白起,去查询到对方神秘而显赫的家室。但他个人的资料则不一样,至少高中生的学校和部分介绍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着实注意到了白起一段时间。


他在调查对方。


突兀出现在城市边缘公园的少年,乍看像个乱跑的不良学生,其实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训练。接触过不少内部资料的许墨不难注意到,虽无相应的器材,但总体的方式像是从军部流传出来的,他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去刻意观察对方。


信息是用邮件传来的,末尾是一行加粗且放大的字,他和Queen呆在一个学校。


第二天白起照常来到了公园。


最开始这是许墨的一个习惯,他喜欢在相对安静的地方思考。同时这里也足够隐蔽,能让他在相对不被打扰的情况下习惯自己的Evol,但是白起的到来让他不得不将习以为常的惯例打破。随即的,他发现这次小小的示好撬开了比他想象要多的心防。


对方破天荒先和他打了招呼。


“你今天来的比以往晚。”

许墨回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看表,而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对方的脸上多了块淤青,但是不太明显。白起顺着许墨的目光望去,他停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手背触上右脸那一块的伤口时,眉毛因疼痛而微微皱起。

“打架?”


白起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


他这才仔细观察起了今天的高中生,一贯理的还算整齐的衣服今天也显得乱糟糟的,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许墨思考时下意识把指关节处抵上了下巴,他无言的盯了对方一会儿,让白起莫名有些心虚。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些,理应亲密无比的家人或许该如此,内心思及这个陌生的词汇时他别开了视线,只是将挎包放在了许墨所坐长凳的另一侧,将某些不愿为人所知的情绪压下。会关心他的只有学校的宫老师,但对方眼中的白起是学生中较为特殊的一个,许墨则不同。他认真瞧着一个人时,就像眼中盛满的是整个世界,尽管某种极其诡异的直觉在不断的提醒着他,那是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


然后许墨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就像个…混社会的不良高中生?”
他带着反问的语气,内容是可能会触怒对方的话,眼神却像在看一只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猫一样。


“…本来就是。”

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回答。


白起发觉他实在没办法对这种柔和的笑脸生起气来,倒不如说这种难得会有的正常交流甚至会给他一种奇特的安心感。他看了眼时间,用有些刻意的,毫不在意的姿态转过了身,许墨则把注意重又放回他的书中,用着高低恰好的音量接了一句,他注意到了白起略有些干燥的唇。


“别绕路去买水了,我带了两瓶。”


那是相对来说短暂了不少的两个小时,白起结束训练时的步伐轻快了不少,尽管他从许墨手中接过水的时候仍旧板着张脸,于对方而言却不难捕捉出他心情不错的信号。白起并没有当着许墨的面拧开瓶盖,或许对于他而言这种稍有些突兀的善意仍旧值得怀疑,但他仍旧接受了,像个有些别扭的孩子。许墨对这飞速的进展深感意外,他双手交叠着搭在身前,看着白起将水塞进了包里,他们的视线短暂交叉了一些时候。高中生仍旧是掐着时间离开的,并没有因为对方而耽误哪怕一分钟自己的行程,他只是回了个头,如同他刚到时和许墨打招呼时那样,没什么特殊的情绪在内。


“回见。”


因为背过身的缘故,他理所应当没注意到对方稍有些冰冷的视线。


在确认了白起的存在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微弱的精神波动终于从许墨的身上缓缓散开。那种能量无形而透明,却带着十足的压迫力,他尝试着把头埋进膝间,冰冷的书页贴着脸颊。微不足道的温差并不能使得Evolver的能力暴动减缓,他只能咬紧牙关,尽力维持着理智,从而不至于让Evol彻底爆发开来。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许墨回神时那被他攥紧的一页已经从书上被扯了下来。他的身侧放着给白起后余下的另一瓶水,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


人是渴望被认可的,渴求归属感的存在,但是Evolver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是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异常,所以不被接受不被理解,这种难熬而痛苦的承受得不到同情,反被认为是不详的证明。彼时还未被Black Swan 所接收的许墨正对上旁人瞧着他的目光—— 如同看着一个怪胎,于是那一个想法便在很久之前就生根发芽了。


假如全世界的人都是Evolver。


为此需要Queen的力量,也需要测试去验证如何引导她的能力,从而达到他与Black Swan的共同目地。


白起从某些方面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当事人当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许墨经历过了什么,他在上课时一动不动地趴在课桌上,只是偶尔会碰到早上打架时意外留下的伤口,那种细微的疼痛让他忽然又想到了早上许墨递给他的水,此刻甚至还未拆开,完完整整的放在包里。


与冷漠暴力等词汇并排提及的校园传说白起,内心却是个缜密而极擅长捕捉细节的人。他到了学校之后就买了另一瓶水,如许墨所料,他确实还心存怀疑,毕竟他招惹的人足够多。但许墨那种人着实不像是会被那些地痞流氓所招揽的人,对方总给他种温和却神秘莫测的感觉,如同不见底的海水,令人捉摸不透。


但总会感觉不算坏,他这样想着,拧开了瓶的盖子灌了那么一小口。


许墨接近Queen的计划进行的一帆风顺,而与同时,把白起作为女孩能力引导实验品的随从方案则如同装载了电动小马达的帆船,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发展着。高中生看起来冷漠而不了接近,但一旦越过了那道坎,本质却单纯到有些天真。


这次白起在离开前停留了一会儿,许墨没空去管他,像在整理着什么。一叠纸边缘对准后被订了起来,另外的几页则用回形针松散固定着,上面写满了端正的小楷。许墨的字很好看,整洁而干净,像是从打印机上一排印出来的,只有在签上名字的时候会连笔。许墨在最首的那页署名,随后清点起页数,他似乎察觉到了白起在看他,却仍旧没有抬头。


“是我的研究课题,现代青少年心里健康状况调查。”许墨把纸笔按在身前,露出稍有些困扰的表情,这让白起忍不住多问了句。


“有麻烦?”
“不能算…负责调查的同学弄丢了一份,我刚才才发现,时间上可能有点紧。”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心理测试的话字数未免太多了吧。”
白起简单扫了一眼题目,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想起高中没完没了的政治试题,突然有些头疼。


“脑科学,我的专业。这份是报告要用的调查问卷,有偿,回答的人所以填了很多。”


许墨将最后一份问卷几号,食指在太阳穴上打了个转,这句话结束后对方看向他的视线忽然就微妙起来。许墨吸了口气,回以疑惑的视线,眼睛无意识地眨了两下。


“很奇怪么。”

“你每天都坐在这里…好像很闲。”

“你不也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高中生吧?”

“我逃课。”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保研。”

笔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转了一圈,像是在起舞,学霸轻飘飘的一句话杀伤力十足,着实把白起噎了一下。许墨应该是在思考,他沉默了一会儿,从那叠纸的底面抽出一张空白的问卷,在白起面上晃了晃。


“帮我个忙如何。”


白起瞄了眼时间,拿笔的动作像逐页播放的幻灯片。


他习惯在课间去教室,这样能尽量减少别人对他的注意,现在明显已经来不及了。而许墨显然也对耽搁高中生上学这种事毫无歉意,脸上带着温和、又有些狡黠的笑容,将题目平铺在对方身前。


 第一题,有无焦虑不安的状态,白起甚至懒得思考,黑笔迅速勾上了A选项,完全没有。第二题,是否出现过多梦、难以入眠的状况…这不就和学校里乱七八糟的调查一样么。高中生填到这儿时啃了啃笔的一端,用着颇为复杂的眼神看向对方,许墨则将双臂搭在膝上,认真地看着他写写画画。


在是否相信超自然现象这一条,白起一路腾飞不停的笔突然顿了下来。


“你相信么。”

许墨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他适时出声,语调中带着些好奇。同时,被他收敛起的Evol也渐渐中放开,无声无息将对方引入他的圈套。


“虽然研究的是科学,不过我确实相信着超能力的存在,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是个超能力者也不错。”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一种暗示,许墨的声音像是在他的脑中直接炸开一般。白起并不知道测试的目地是对他加以引导,从而使他渴望成为Evolver。Black Swan的研究人员认为被引导着的主动性会使Queen么能力更易于发动,但许墨明显勾出了其他的东西,白起的精神状况在这个暗示下突然变得不太稳定。


他并不知道白起的过去,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希望成为Evolver。


人是渴望被别人需要的,许墨从对方的思想中捕捉到那丝被藏匿的很深的情感。在Evol引导下展现出的内心画面如同古老的黑白电影,他看见约莫十来岁的孩子缩在角落里,似乎是在哭泣。一张检验报告被他攥在手里,几乎快要揉碎,上面清楚的写着白起并不是一名Evolver。随即是死去的母亲和父亲的指责,由对成为超能力者渴望的引导,而将白起不愿示人的秘密一一展现。


那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些东西,来自许墨的记忆深处,和白起的经历完全相反,情感却几乎完全一致。


暗示进行的并不顺利,许墨的精神出现短暂的动摇后,白起便从控制中挣脱出来,即便他无法完全察觉事情的始末,也能轻易发现些许不对的地方,于是瞧向对方的眼神便不自觉的带上了怀疑。许墨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空气屏障,那是在白起失控后他无意识做出来的,用来防御瞬间猛烈起来的风。他看见对方的手在那层无形的防护罩前摸索了一会儿,随即彻底沉下脸,露出许墨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


“Evol。”

白起盯着他,一字一顿。

“你是Evolver。”


许墨点了点头,略微埋下的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如果你把那种超能力类似一样东西的拥有者,称作Evolver的话,我确实是。”


白起的脑子还算好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回过了神,他意识到他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许墨完全是幅非知情人士的模样。二人交汇的视线似乎能把温度降到零点一下,是许墨先别过脸,那张平日总带着微笑的面容罕见露出了些许慌乱。


“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本来以为…我能控制好的,但是它最近有点不受控制…。所以我才总呆在这里。”

这句话成功地使白起的神色缓和下来。说出这些似乎对许墨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的声音比惯例要小一些,小心翼翼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Evolver,是这样叫的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棋已落定。当白起放轻了力道,而把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时,许墨的唇角上扬了一个极微的弧度。冤枉了别人的这种愧疚感很难形容,尤其是对方还主动与自己示好,现在瞧起来也足够无辜和难过,白起犹豫了好久。那只搭在许墨肩膀上的手被收了回去,他似乎在经历一场相当令人困扰的战斗,最后在许墨面前,他节节败退。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说。“我知道的也不算多。”


白起和许墨透露的消息不多,大部分都是许墨已经知道的,但他仍旧仔细地听着,像从未接触过一样。白起稍微讲了一下关于他父母的消息,由两名Evolver结合生下的孩子,知道关于这相关的事情似乎也不怎么奇怪。许墨面上相信了这个解释,于是时光流逝的速度快要不可思议,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了很久。


他们明明连手机号码都没交换过。白起有些头疼地想着,和对方相识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像刻意安排好的皮影戏,他的四肢上吊着丝线,被某个幕后Boss式的人物牵着走。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许墨,但是对方总有方法让他安下心。无论是交谈时投在那张脸上的细碎阳光,还是偶尔露出狡猾的那一面时,微微挑起的眉。


白起每天课程结束后在公园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多数情况下许墨都会陪着他,二人无言地做些自己的事情。他邀请许墨出去玩也只是个简单的提议,完全没抱着对方会同意的希望,可结果却与他想象的相反,许墨只是思考了短短那么几秒钟就同意了。


在他们俩进电玩厅之前白起思考过要不要换成去吃个饭看电影什么之类的,但那看起来莫名有点像是一对儿小情侣。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木着脸把许墨拽进了游戏厅。


对方出乎他意外的,自进门后都是一幅轻车熟路的样子,而且电玩打的很好。他本来以为对方就像个标准的好学生那样,唯一不同于那些书呆子,对方情商也同样高超。现在或许要彻底改观了,许墨慢悠悠的把名字登上记录榜时,白起的眼神像初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别样的深邃与微妙。


“出乎意料?”

许墨躬下身体把另一侧板凳上的外套搭上手臂,他甚至没看向白起,却清楚的猜出了对方的反应,昏暗灯光映衬下更显柔和的脸,完全是一副十足心情愉快的模样 —— 他发觉让白起露出有点目瞪口呆的表情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两人翻了翻口袋拿出仅剩的两枚币,最后把目光盯在一侧的娃娃机上,那是他们唯一没碰过的机器了。带着女朋友前来的男生多半喜欢蹲在那里,在展现出高超技巧的同时,可爱的玩偶也无异会是小女友们喜欢的礼物。他们排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上一对儿的情侣离开,白起甚至都忍不住再去买几个币了,毕竟里面娃娃的摆位乱七八糟,两个币明显起不到任何效果。而负责重新摆位的工作人员则早就一副我下班了的状态,蹲在角落里装死玩着手机。


然后令他窒息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贯天打雷劈都稳如泰山的工作人员颠颠跑了过来,态度之热情让身为常客的白起都无法理解。他看到许墨把手指抵上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才恍惚明白对方是用了Evol。


娃娃被摆在了一个很容易抓到的位置,许墨的勾子也下的很稳。然而游戏厅的娃娃机总能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它太松了,在距离出口仅有数厘米的位置就掉了下来。白起眨了眨眼睛,对着浮在半空中的娃娃愣了好几秒,他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层空气屏障,然后在许墨可以称得上是道德败坏的目光的注视下,选择与对方狼狈为奸。


白起的Evol控制的很差,时灵时不灵则不提,风力的大小也难以保证,后来想想他大概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机器被骤然刮起的风撞得晃了几下,随即摇摆的勾子一甩,浅棕色的毛绒熊就这么直直掉入了出口。


为了抓个娃娃差点把娃娃机拆了。


白起后知后觉的想着,许墨倒是相当淡然的捡起了娃娃。小熊的做工不是很精致,隔着层玻璃瞧着还好,细看用线缝上去的嘴巴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像是张表情包,大写的还有这种操作。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许墨甚至把腰弯了下来,白起的水喝了一半,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应着实给下了一跳,他呛住了,一口水就这么喷上了玩具的脸,然后这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出的熊就更丧了。


他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年龄段人会做的事情了,许墨盯着毛纠在一起的可怜熊如此想着,忽然就有点笑不出声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起正在手忙角落的擦着衣服上的水。


那是实验目标。

—— 而不能当做喜欢的人。


之后的第二天白起没在公园见到许墨,只有那只毛绒熊,孤零零的坐在长凳上,下面压着张纸条,内容可以简概为今天有事情来不了了所以明天见,这样之类的。


许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纸条,一如白起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因为短短一天的别离,就有些失魂落魄。他罕见逛去了旧书店,前天许墨拿的书是弗洛伊德的梦与解析,他想去找找看,因为对方曾经给他念了那么一小段。内容自首章开始就有些艰涩难懂,他思来想去,终究把书取了下来,夹在几本随便挑铠的漫画书内走到了结账的柜台。


另一边站着的学生好像有点眼熟,身体在无意识的发着抖,当看到他出现时,眼里却突兀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老板正在门外和送货的小哥大声说些什么,白起懒得去管,他的大脑以许墨为中心,缠成了一个小结。他是被老板骤然放大的声音拉回注意的,据说是柜台里的钱被偷了,这类的小店里一向懒得装监控,于是在场的几个都就都成了嫌疑犯。一旁的优等生突然把包抱紧了些,像下定了决心般朝边上站了站。


“是他偷的,肯定是他。”

他指向白起。

“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其实是句蛮不讲理,且没什么逻辑性的话,却近乎荒谬的被不少人接受了。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坏事都是由那些看起来凶巴巴的人做的,殊不知衣冠禽兽才是最为可怕的。


再另一个不知情的学生证明了白起确实是个“臭名昭著”的坏学生时,他突然有些不大想辩解了。他无所谓般的手插进了兜里,向着最开始指认的那个人的方向瞄了一眼,坦然开口。


“实际证据呢。”

没有实际证据谁都不能说是他干的,即便是那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让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是事实。他瞧了眼怀中的书,梦与解析,便突然有些走神,好奇起许墨遇到这类的场景会怎么办。白起懒得再回话了,他把书扔在了柜台上,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的斜长。


白起在小巷子里堵了那个优等生,把对方偷的钱又抢了回来,他当然懒得把钱再换回去,于是心安理得的跑去电子百货店买了个随身听,还下了几首流行歌。他原本是想着假如许墨不来还能找到些事情做,却没想到紧接着对方又准时出现在了公园的长凳上。


许墨这次瞧起来没什么精神,眼下一圈乌黑,像是通宵了一晚上。白起闲聊一般把昨天的事情讲给对方听,他发现许墨有些不在状态,便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那双眼睛茫然的眨了眨,然后重又聚上了焦,半响才开口。


“我只是在想。”

“假如是我,可能会多打劫点钱,毕竟你那个随身听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他这么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颇有古风的随身听,白起单只手臂撑着脑袋瞧他,对许墨偶尔的坏心眼见怪不怪。

“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你喜欢听钢琴曲么。”

许墨刻意强调了下一句话。

“陪我一起。”


钢琴的声音很空灵,尤其在七八点空无一人公园,临近秋天,有时候会有卷着黄边的树叶从空中盘旋着落下。


许墨在这方面显得也很博学,他列出了不少大家的曲目,还能深入浅出的和他介绍其中曲风派别的些许差异。然而他挑选的曲目却都是耳熟能详的,轻缓的小调缓缓流淌入耳膜。白起对于钢琴的兴趣并没有多浓厚,但许墨讲的足够生动有趣,他破天荒的甚至不想再继续今天的训练,许墨朝他的这一侧靠了靠,声音显得很轻。


“有人会选择用音乐来加强记忆效果,也有人选择用音乐来忘记一些事情,就像催眠一样,人们把记忆和音乐捆绑在一起,当这首曲目结束的时候,他们就会忘记一切。”


他说着把刚才的几首曲目又回放了一遍,语气平淡地像在记述别人的事情。


“最开始我总是控制不好Evol。”

他避开了白起递过来的目光,眼神忽然有些发冷。

“直到现在也是,那些东西就像牵在锁链上的野兽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挣脱控制。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是Evolver。”


这是他第一次和白起说这么多,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许墨说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向后仰了过去,身体靠在椅背上。秋天的空气冰凉而干燥,带着些奇异的寒冷,白起看向他,神色稍带着犹豫。


感同身受?不,这种事情并不存在。

……。


“抱歉,说的有点多了。”

许墨停了一会儿,半响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礼貌的笑容。

“过几天可能要去你们学校看看,去找一个亲戚的孩子,能占用你一段时间么。”


恋语市著名的高中,除却治学严谨学风纯朴外,景色也是相当不错。


白起并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在去找亲戚孩子的前提下还要求自己带路,然而和许墨同行并不是件会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他入学之后也从未在学校内好好的转过,反倒搞得他才是路过的那个,两个人硬生生靠着百度地图在学校里摸了很久。白起打了份套餐,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拉着许墨去了天台,他不喜欢凑去人多的地方。校园过几天将有一场活动,人群来来往往,楼道里能听到各个社团排练的声音。


许墨今天相较起来话有些少,他站在栏杆上往下眺望风景,白起就站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指着学校其他的建筑物介绍,完全是个一点都不称职的导游。


“白起。”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念对方的名字。


“你觉得,假如有一个方法,可以使你的Evol彻底稳定下来,不过要牺牲某个人的利益,你会这样做么。”


“不会。”甚至没有多少迟疑。


白起长的很好看,是偏向清秀的那种,很难想象这种人会成为传说一样的不良学生。他脾气很刺头儿,不会轻易服输,是会将想法贯彻到底的类型,内心却柔软而单纯过分。


我真的是。

很喜欢你。


许墨无声拟了个口型。他已经没办法再把白起作为探究Queen能力的实验品,又或是再进一步,可以探知情报的对象而存在了。但是这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是对Black Swan还是对于许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白起疑惑于他的问题时,Evol已在无声无息间开始发挥作用。


那实在是,很不想让人重复第二次的短暂几秒。在白起的思维被Evol影响的那一刹那,他把对方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重力的加速度是每秒九点八米,死亡很快,但是许墨的最后一句话仍旧清晰可闻。他说既然我们终归不可能站在同一立场,那就请你作为实验品发挥最后的作用吧。白起的大脑无法消化这句话,它在这种生死关头,在另一个人的指令下穿透到了更远的地方。


人们把记忆和音乐捆绑在一起,当这首曲目结束的时候,他们就会忘记一切。他听到了钢琴声,突兀响起在耳边,和某个清晨时候的声音一样。风温和而乖顺地把他围拢在中心,隔着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女孩在教室里弹奏着钢琴。


那种安静而柔和的笑容和谁有点相似,他想不起来了。


人是渴求被需要的。白起在下落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但好像只有当死亡真正擦肩而过时,人才会意识到,活着不过就是那么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我最开始很疑惑,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异类,但后来我意思到,我只是我自己而已。”


那是他在落叶包裹的下午,强作满不在乎,对许墨说出的话。他注意到对方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随后笑了起来,只是掺杂着其他的东西在内。包括更久之前被希望在长凳上的毛绒熊,也同样并入在琴声内,随着女孩落下的最后一个音符被抹去了。


他在那天下午和黑社会打了一架,被从天台推了下来,之后Queen的引导下觉醒了能力,后被带走,成为了Evolver的特警。


他之后这样回忆这件事情。




大概是早上九点,从树梢的缝隙透下些不太明朗的光。公园整体的选址并不太好,在市区边缘,简简单单一条红白的警戒线,另一边则是拆了一半的废弃建筑物,遍地的瓦砾和尘土,于是便显得荒凉而衰败,像被遗忘般,孤零零立在繁华城市的犄角处。


白起算了算他好像是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到这里了,自然也包括这个公园。在一棵树下的长凳他看到了一个捧着书的青年,穿着白色的大褂,怀中捧着本烫金标题的黑皮书。那人注意到了他的打量而抬起了头,眼里闪过几分极其特殊的情绪,却又很快被压下。


他朝他招了招手,像是多年重逢的老友一样,微微扬起唇角。


“早上好,白警官。”


一切回忆只属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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